“乘风门……”
“全死了。”
落尘玉一时不知如何开口，许久才道：“查清原由了吗，我能帮你做点什么？”
他没有让蓝田节哀，太苍白了。生离死别之痛，不会因为两个字而有一丁点的缓解。
“什么也不用，于情于理，这些事都得我一个人去办。落兄，我当初离开乘风门时说了大话，一定会带风云草回去。大家待我好，所以我一定要找到仙植来帮他们。我用了五年才拿到风云草，中间不是没有想过放弃，但是我不能回去，牛皮都吹出去了，回去他们不知道怎么嘲笑我呢……我就是怕丢脸，好面子。你说得没错。”
原来是这样，他在气自己，在师门生死之间，他没能和同门们共进退。落尘玉懊悔不已。
“我要是早早放弃回去了，说不准乘风门就不会成一片废墟了对不对？我那么有天赋，我修炼很快的……就算、就算、那也可以见奶奶一面，听四师叔和六师叔叫我小云子！而不是打开奶奶留下的信，吞下那个灵力丹，让他们的修为与我同在！”蓝田的声腔变了调。
在这个孤独的“梦中”世界，乘风门是唯一一个给他归属感的地方。如今，天下之大，随风飘荡罢了。他还是一个人。
“宁云柯？”落尘玉惊得撑起身体半坐起来，问道，“你，哭了？”
“没有。”蓝田抬手抹了把脸，嘴很硬。
落尘玉感觉到他的动作，指尖一挑，一团火苗照亮了部分空间，蓝田一双眼眸上还带着水色，在火光下晶莹闪动。
“……我只是想洗个眼睛。”饶是这样他还不承认，瞪着眼睛和落尘玉对视，最后败下阵来，嘟囔道，“好吧，好吧，你赢了，被你看出来了。但是就算这样你也不用那么轻轻小小的声音来问吧？像是怕吓着我似的。”
还有他那眼神，像是在看个哭着找娘的垂髫幼童。
确实过于小心了些。落尘玉微窘：“我实是……不怎么见到男人哭，也不懂如何安慰。”
蓝田道：“不曾听过《宝剑记·夜奔》1唱曲吗？那里可都说了‘男儿有泪不轻弹，只是未到伤心处’。既然眼泪这个东西是个人都能掉几滴，它便不该分男女之别。 ”
他又坏笑起来：“落兄刚刚说不怎么见到男人哭，那是常见女子哭咯？难道说总有女子与你‘执手相看泪眼，竟无语凝噎’2？”
落尘玉更窘迫了些：“宁兄说笑了，没有的事。”
“真的没有？”蓝田有心相问，上半身弹起来凑近了去看落尘玉的脸。
他这动作太过突然，落尘玉怕指尖火种伤了人下意识往后一躲。蓝田便顺着冲劲儿摁倒了人，两只爪子扒在了人家的胸膛上。
这姿势蓝田很熟悉，他在秦楼玩闹时常与姑娘这样。不过……他是下面那个。
现在这个样子倒是新奇。
他哈哈笑道：“落兄你看，这好像我在对你用强……嗯，不对，还差一点。”
说着，他腿一掀，往上拱了拱，把惊愣住的落尘玉两只手臂一举一压，一手摁住两只手腕，一手把他下巴挑了起来，还自言自语道：“这下感觉对了。”
落尘玉目瞪口呆。
蓝田则丝毫不见外。天黑看不清东西，他便用自己的手指细细地把他眉眼都摩挲了个遍，评点道：“你这模样生得十分好，不会没有姑娘喜欢的——你别信，本公子最喜欢美色，不知见过多少漂亮姑娘，你若是生得一般不可能获得我一句肯定。你快同我说说，你们仙门里哪个姑娘生得最好，最受师兄弟们喜欢？”
他心里想了，落尘玉这个长相和性情，在话本子里若不是主角便是主角的男人，若两样都不是，那就是痴心女主角的男性第二角。总而言之，从他着手一定能找到那个藏在九折山的主角。
“落兄！”见落尘玉不回答也不动，好似傻了的样子，蓝田便松开他的下巴拍了拍他的脸。
落尘玉猛然醒神，三两下挣开蓝田，将他掀到了一边。苦笑道：“怕了你的‘调戏’了。我这便告诉你，我确实见过女子哭泣，便是我的小师妹陆妤。”
“陆鱼？大鱼吃小鱼？”
大鱼？小鱼？落尘玉忍笑忍得身体抽搐。
“我说错了呗，别笑了，写给我。”蓝田用胳膊肘往他腰窝一怼，伸出手掌给他。
落尘玉便松松握住他的手腕，在他手上写了个“妤”字。
“‘妤’，‘陆妤’，一听就是个美人儿。她的容貌一定极好了？”
“不错。师妹她秀外慧中，修炼也认真。”
“哟哟，听九师兄的意思，心里也很欢喜小师妹了？”蓝田觉得他八成是这位陆妤女主角的反派了。
“九折山上无人不喜她。”落尘玉想了想，劝道，“宁兄，你若是想寻个情投意合的美貌仙子做道侣，还是不要打小师妹的主意才好。”
蓝田奇道：“这是为何？本公子的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不好？除了你……我就没见过谁天生能长一出一副能和我一较上下的脸来。”还有玉二他弟弟玉九，长得也好看，要不然蓝田也不会喝了酒便起了色心。
他向来对两件事极其自负，一个是相貌，一个是钱财。奈何在这书里宁云柯穷得要命，只一张脸能让蓝田满意，是他唯一可以拿来睥睨别人的。
谁瞧不起他的脸，那就是踩他尾巴。
而且落尘玉这话说的，他还没有见过陆姑娘呢，就已经把他当情敌了！
落尘玉不好意思地说：“我常听师妹提起，她若要有个道侣，必然要让对方待她一心一意，一生一世也只得一双人，拈花惹草是万万不行。宁兄你显然……相差甚远。”
嘿，还看不上他。蓝田冷笑道：“本公子眼光也高着呢，长相但凡有一点不如我意也不行，若是容貌合心，便是个男人我也会千方百计地娶回家！所以九师兄忧虑过早了，你那师妹能不能入我的眼还未可知呢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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