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斯年当然找那些看起来更惨的地区，往东出二十里，看着有些荒凉。
赵佶皱眉问：“这才离东京几十里，怎地如此萧条？”
傅斯年没正面回答，说道：“官家你看，百姓面带菜色、衣衫褴褛，仍然在坚持劳作，那就说明不是百姓懒惰。”
赵佶叹气：“不是百姓的问题，那就是官的问题了！走，问问去。”
傅斯年一行人鲜衣怒马，带了十几个人，看着就不是一般人。
但田间劳作的百姓只是麻木地看了一眼，就继续低头干自己的活计。
“他们急着干活，只能等吃饭的时候再问。去，准备些吃食！”
赵佶做了安排以后，安静地等在一边，就那么看着他们默默劳作。
一个老汉终于耐不住搭话：“看得出来，你们是贵人。有什么事吗？”
傅斯年当先道：“老人家好眼力。说说平常的日子吧！一年得粮多少石，存钱几何呀？”
老头叹口气：“钱是攒不下什么的，粮食就是勉强够吃吧，去年一共剩下一百石粮。”
赵佶多少知道点关乎民生的的数字，明白一百石不算多，还达不到大宋的人均标准。
不禁出声道：“一百石？那可……”
谁料那个老汉居然跟他说的是两个极端：“可不，不是年年一百石的，去年施行了什么田法，我们老百姓也弄不清楚，总之就是装装样子，明年还得补回去。”
赵佶愕然，原来蔡京的那些政绩，其实都是拆了东墙补西墙！
之前蔡京为了博得赵佶的好感，说国家承平、府库充盈，首倡丰、亨、豫、大之说。
视官爵财物如粪土，前代积累的财富被挥霍一空。
大概的意思就是怂恿赵佶，正事干了不少，现在可以放松放松了。
像什么花石纲之类的，都在一点点准备，部分地方已经深受其害。
赵佶回程的时候，心里十分堵得慌。
在他印象里，他治下的百姓应该安居乐业才对。
怎么就差了这么多？
他不恨蔡京无能，但是恨的是蔡京瞒着他。
你不会有人会！年哥儿有那么多好主意，你蔡京是一个都不用。
之前在西北，一行仿佛已经得到了验证，但蔡京就是不用。
可以说是为了反对而反对。
回到宫中，赵佶更觉得烦闷。
竟然还有不长眼的内侍，明里暗里的替蔡京说话。
赵佶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，就差一个合适的机会，就要将蔡京拿下。
这个机会仍然是台鉴官提供的。
通常来说，他们几乎是官场的最后一道防线。
弹劾相继而至，这一次声势浩大，朝堂上几乎所有反对蔡京的人都参与进来了。
迫于压力，蔡京只能请辞。
起初赵佶让蔡京仍负责修《哲宗实录》，改封楚国公，每月一日、十五日朝拜皇上。
傅斯年出发在即，那是一定要把蔡京这个祸害清走的，于是又加了把劲。
有太学生陈朝老上疏，列出了蔡京十四大罪状，即：
渎上帝，罔君父，结奥援，轻爵禄，广费用，变法度，妄制作，喜导谀，钳台谏，炽亲党，长奔兢，崇释老，穷土木，矜远略。
请求把他流放到远方，以御魑魅。
陈朝老书一出现，士人争相抄写，作为实录。
这下蔡京的名声算是烂大街了。
而所有的铺垫都完成后，杀招接踵而至。
有大量被打为元佑党人的罪犯，几乎同时提出核准。
统计以后发现，蔡京在执政的一年中，炮制了大量冤案，目的都是为了打击政敌。
傅斯年终于如愿以偿，在秦桧的提醒下，将蔡京与冤假错案联系到一起。
蔡府，童贯是悄悄从角门进来的。
蔡京百思不得其解，怎么就一步步落到这般田地。
“这么精细的谋划，不是傅斯年那个武夫能设计的，他背后有了别人支持！”
童贯闻言道：“是令弟的手笔吗？”
蔡京摇头：“不太像！元度善于顺势而为，可这次是生生的造势，恐怕他也力有不逮。”
“如今只能退一步，躲到暗中观察对方，总得先弄清对手是谁。”
他却不知道，想要见到设计这一系列方案的人，是他活着的时候做不到的。
蔡京连降数级，再次被贬出了东京。
安排了几个后手钳制诸人，傅斯年带着依仗浩浩荡荡地赶往西夏。
这次他带了一揽子的合作计划，旨在重建两国的商业往来。
国主李乾顺表达了对两国关系的美好展望，以很高的规格接待了傅斯年。
负责与他接洽的人，当然就是李察哥。
年轻的朋友再次相会，早年许下的志向，几乎已经实现了。
一旦宋夏两国停战，对彼此来说，都是大大的松了口气。
届时头疼的就是辽国了。
这些年辽国过的比较舒服，宋夏之间连年征战，辽国是想帮谁就帮谁。
一切都是以他们自己的利益出发，辽国这个裁判巴不得宋朝和西夏一直打下去。
殊不知辽国的掘墓人正在悄悄汇聚力量。
完颜阿骨打已经积累了足够的威望，年纪也步入了黄金时段。
没几年，这位卓越的将领，就会创造一连串的奇迹。
傅斯年在思考，如何从中获取最大的好处呢？
将金国扼杀在萌芽中是获利最少的方式，真正是吃力不讨好。
一个兴旺强盛的辽国，是不符合大宋利益的。
最好是以其人之道、还治其人之身，学学辽国对宋、夏的方式，谁强就打击谁。
历史上对宋金的海上之盟多有贬低，说是北宋缺乏战略眼光。
可当时金国的战兵都不到一万，谁能想到辽国被他们推沙堡一样，就那么给推倒了！
金国的实力，在当时看起来，是完全没法跟辽国比拟的，趁机拿回燕云十六州的策略，本身并没有错。
真正错的，是童贯不懂军事，错误地估计了敌我双方的实力。
这些年对西夏作战一直很顺利，让整个北宋有了一种错觉，那就是他们的军事水平已经上来了。
实际呢？是西夏和辽国在不断退步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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