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个小丫头，我们能有什么事呢？”刘氏宠溺地瞪一眼自己的小女儿说道。
“前两天那个小四哥哥还有来吗？”许丁香热切地看着阿娘，仿佛能从阿娘的脸上看出一个银锭子来。
“你王大哥说贵人的船今天一大早上就开走了，”刘氏想起大方爽快的小四以及没有见过面的贵人，心里还觉得有点可惜，“虽然今天花费的时辰久了一点，不过还是全部都卖完了。”
坐在屋檐下偷懒的许月季悠悠地问：“阿娘，你们把桌凳送去包大婶子家时，有没有送点东西去？”
“自然是送了的，”刘氏走到屋檐下把背篓放下，也在许月季旁边找了个小板凳坐下，用衣袖抹着额头的碎汗，“我留了半盆魔芋豆腐，上面撒了足足三碗卤猪杂呢。”
“借人家地方放东西，但是我们可不能把人家的情分当做本分，不然迟早把情分给磨没了。”刘氏不是那等见识短浅的妇人，人情来往的道理她还是懂得。
许月季点点头，知道自己阿娘也不是那等没眼色，不知进退的人，起身把背篓里的半袋糙米提进屋里放好。
许丁香拉着阿爹阿娘和阿姐去灶房看她的胜利品。
灶房里传出接连几声惊叹声，不一会儿就是许丁香的尖叫声。
“凭什么！凭什么要给他们！”许丁香人小声音却不小，又大又尖，“我辛辛苦苦猎来的，秋水大哥帮我们许多忙，都不愿意收下，他们什么都没帮忙，就要我的野鸡？”
接下来是许有福小声劝解，在厅堂的许月季听不清楚，但是小妹的话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，估计前院的人都听见了。
不用猜都知道，肯定是阿爹又作妖了。
他要做孝子，想用小妹猎的野鸡来表现他的孝心了。
如果是他自己挣来的东西拿去孝顺谁，她都不会有任何一个字不满，只是要拿八岁女儿猎来的东西，去孝顺对女儿不好的人，确实过分了。
如果说孝顺自己亲阿奶，哪怕对孙女不好，拿去了也说得过去。
但是，这个愚孝的阿爹不仅要孝顺后娘，还要孝顺同父异母二弟一家就真的说不过去了。
看来，他是忘记了上次她说的：“孝顺阿奶可以，至于其他人，得看自家能力。”
然而，许月季真的拿这个便宜阿爹没有办法，毕竟在这个以孝道治天下的社会里，有个不孝的名声，还真的千夫所指，无路可走。
哪怕是前世也不乏各种妈宝男，动不动就说：“我妈说，我妈说……”
许月季来到灶房，里面的四个人正僵着，谁也不说话。
阿爹低着头，手里抓着野鸡的两只脚，而鸡头却被许丁香紧紧地攥在小手里。
许丁香一双杏眼瞪得圆鼓鼓，里面透射出浓浓地恨意，腮帮子也鼓鼓的，倔强地抿着小嘴。
刘氏拉着许有福的手臂，许芙蓉也拉着小妹的手臂，两人脸上都是一样的担忧。
许月季伸手去拿那只脱了毛的野鸡，许有福和许丁香倒是同时松开了手。
她把野鸡放回篮子里，说道：“这是我们今天跟着秋水大哥进山大半天才猎到的，总共是一只野鸡和三只鹧鸪鸟。”
“本来想着秋水大哥教小妹打猎，要把野鸡分给秋水大哥，可是秋水大哥说阿爹和我最近都刚病愈，田里又没有产出，就让我们带回来卖了买点粮，或者炖了补补身子。”
许有福听了，头更低了，小声地说：“最近我们吃得不是还可以吗？我们晚辈就该孝顺你们阿奶，再说不是还有三只鹧鸪鸟吗？”
“那就把鹧鸪鸟拿去给阿奶，反正野鸡就是不行。”许丁香小脸上全是坚决，其他人知道这次谁也拿她没办法。
“那是你阿奶，”许有福试图说通她，“孝顺阿奶天经地义，不孝顺……”
“你要孝顺你阿娘，我也要孝顺我阿娘，阿奶身体这么康健，不差这点吃的，我娘前几天还疼得晕过去了。”许丁香坚决不让步。
“这是我猎的，我特地带回来孝顺我阿娘的，涂郎中说我阿娘需要多补补，马大婶说要不是我阿娘没吃好的，我阿娘早就给我们生阿弟了，我要给我阿娘吃，我要我阿娘生一个阿弟，不，生好多个阿弟，比二叔还要多……”
许有福抬头看着面前这个从小就不听话的小女儿，张了张口，却不知道要说什么，说说她不听阿爹的话，还是涂郎中说得不对，她阿娘生不出阿弟？
他侧过头去看刘氏，却看到刘氏松开抓着他手臂的手，用衣袖抹着眼角的泪水，他抬起手，想要给她擦，又放下，转身出了灶房，留下母女四人。
他的心里乱成一锅粥，一团麻，他觉得自己有好东西不拿去孝顺阿娘不对，但是小女儿拿她猎的野鸡孝顺她阿娘也没有不对。
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。
他拿起屋檐下的锄头去北山开荒地，给豆子除除草。
也许还能遇到张大哥，张大哥是个有见识的人，是他唯一能说得上话，谈得来的人。
许家这边，刘氏母女等许有福走了，许月季调和了好一会儿，几个人总算又露出来笑容，把刚才的不愉快给翻篇了。
可是前院的陈氏明显没有翻篇，她早就从许丁香的话里听出了许有福要给她送一只野鸡，可是这个死丫头竟然敢不肯给她。
太可恶了，早知道，刚生出来就应该把她送给她娘家村里没有生养的陈大瘸子媳妇，要不就应该分家前把她卖到镇上秦府当个小丫头，至少也能卖个三五两，哼！
死丫头！贱丫头！短命鬼，一家子的短命鬼，没出息的许有福！
许丁香听着前院陈氏不轻的咒骂声，拿起正在拍魔芋的菜刀要去前院，许芙蓉死死地拉住她，不让她把事儿闹大。
许月季看着小妹愤愤不平，安慰她：“多小的事，她骂她的，你并没有少一块肉，你计较什么呢？”
许丁香不乐意地“哼”一声，不甘心地说：“那你上次还那样？现在又这样说我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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