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疲惫，干涩沙哑，“没受伤，我很好。”
姜席夏感觉他顿了一下，仿佛说这几个字需要耗费多大的体力一样。
他像是想到什么，说：“你照顾好自己，等我完成任务，回去看你。”
“嗯。”
他张了张嘴，还想说什么，却发觉右眼的视线忽然变得昏暗不明，模模糊糊的就像糊了一层透明的液体。
他急切地挂了电话，连句再见都顾不上说，脸上的笑意顿时全无。
他摸了摸眼，有些烫。
……
“向上看。”
一道白光在他眼前晃来晃去。
他觉得刺眼，却依言照做，眼球往上看。
几分钟后，安静的病房响起王医生的叹息，他关掉手电筒，说：“他的眼睛，需要尽快动手术了！虽然是轻微脱落，但也经不起一直拖着。”
他向后倾倒，右眼已经看不清了。
戚伊依看着他的情况，日渐颓废。
也无能为力的叹了口气，说：“王医生，手术我们肯定是要做的，只是…”
突然的静默让人无措。
她担心手术后，他的视力能不能恢复到以前。
王医生行医这么多年，一眼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，他笑了声：“你们身为家属也放心，做完手术以后，恢复视力大概需要小两周的时间。”
戚伊依这才放心的点点头，向王医生微微鞠了一躬，“谢谢医生了！”
“哎！不用！”王医生摆摆手，“职责所在，你让他多休息吧！”
“嗯！”戚伊依目送医生离开。
转过头，他照旧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。
……
手术进行的很成功。
戚九寒摸着那条缠在眼上的绷带，他好像又有一周没听过她的声音了。
她不清楚他任务进行的如何，也不敢给他打电话询问。
她每天躺在病床上，盯着输液瓶的液体一滴一滴缓慢地注入体内。
她很想他，尤其是在生病的时候。
他微微侧躺，现在是黎明时分。
黎明将明未明，最是迷人。
当漫天的光撕开那块碧蓝的天空，颜色泛了鱼肚白。
病房里没有人，安静又空荡。
他忽然有些口渴，费力地折过身子，探身去触碰遥远的桌头柜。
指尖貌似滑过一抹冰凉。
在门嘎吱响起的瞬间，桌头柜的水杯咔叽摔碎在地。
他以为是他姐来了。
身子倾斜得厉害，牵扯得胸口有点痛，他没讲话，折身坐好，照常沉默。
门口是沈闻秋，他单手插兜，朝满地的玻璃渣扫了一眼。
他说：“九哥，快半年没见了吧？”
有黑影落到阳台，取出扫把。
戚九寒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喊他，指尖蓦然收紧，缠着绷带的眼睛准备无误地望向他所在的方向。
他喉间滚出细碎的笑声，很低：“嗯，我这生个病，搞得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了！”
他半开玩笑地说，嘴角勾了勾。
清扫玻璃渣的声音很刺耳，是那种挠心的刺耳，听得人心慌慌。
恍然他停了一下，抬头说：“你这哪叫生病，你这分明是立功了好吧！”
“呵……”他轻嘲一声，“这算立哪门子的功！”
温凉的指尖划过柔软的绷带，脑海里猝不及防地有回忆涌出。
黑黢黢的商铺，她露出受伤的左肩，盯着他的目光眈眈，像猫儿一样，敏锐而警惕。
他记得，那是他第一次喊她名字。
他从来不知道，原来喜欢一个人，即使只是提到她的名字，也会让人心猿意马。
回想刚入伍的时候，他皮肤白皙，样貌惹眼，是个典型的顽劣少年。
舒清然口中的他是温柔内敛，但是在男生心里的那份顽皮始终存在。
他第一次学抽烟，是舒清然闲来无事塞给他的。
结果抽完之后，躺在宿舍的床上昏昏欲睡了一下午。
傍晚醒了就被队长罚出去跑圈。
他记得清晰，舒清然指着他笑到不能自己，说：“戚九寒，你真行！一根烟都可以给你整晕了！哈哈哈……”
戚九寒白他一眼，又从他口袋抽出一根，放在嘴边含住，嘴角的笑带着几分痞气：“然，我劝你适可而止，否则”
他轻哼笑笑，没再往下说。
类似提醒的话，舒清然一个激灵。
那时的他体力没戚九寒好，根本打不过他，虽然现在也打不过。
而他变成舒清然口中的那种性格是在母亲去世的那小半年。
一向顽劣的戚九寒忽然性格大变，沉默、内敛却也包含着大男子的温柔。
就像是破茧，慢慢地剥茧抽丝完成蜕变。
……
扫完以后，沈闻秋一屁股坐下。
他从外衣口袋翻出一包烟，手指咔哒咔哒摁了两下打火机，说：“我能抽烟吗？”
“随意。”他微牵嘴角，神色不清。
火光蹭得跳出，点燃香烟。
隔着一层缭绕的薄雾，指尖掸了掸烟灰，窗子有风灌进来，拉扯着白灰撕成粉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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