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过白露，秋意渐浓。
晚风拂过这座滨海的院子，不时递来一阵阵清甜的桂花香。
院子的露台上，并肩坐着两个人，在漫天的星光之下，看不清两人的模样，只有满头如霜的白发，无声诉说着岁月漫长。
“Dave，那边那个，是飞马座吧？”一个苍老而虚弱的声音问道。
“没错，是飞马座。”另一个同样苍老的声音回答后，略略停顿了片刻又带着疑惑问，“妍熙，你刚才叫我Dave？”
“是啊。我们头发都白了，牙齿都缺了，你还想扮演Frank到什么时候呢？”
“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？”
“你用崔颢的身体第一次吻我的时候。”
“啊，那么早你就知道了？那你为什么没有揭穿我？！”
“你为了让我安心接纳这具身体，在精准医学中心费心策划了那么大一出美女救英雄的戏，我不能不领这个情啊。”
“这些，你都知道了？！”苏烨惊讶不已，“我们之间的身体接触，可以传递这么多信息吗？”
“当然不是。是有次我去你公司找你，在公司的公示栏中，意外发现李警官居然是你的安保部长。我就找到了他，在我的威胁利诱下，他告诉了我事情的原委：为了帮你演那出好戏，他违规动用了警力，被开除了，就只好来了你的公司。”
“这小子，他要是早告诉我你都知道了，我也不用演这半生的戏了。”苏烨有些愤愤不平。
“不演的话，我们怎么给家人和朋友交代？”夏妍煕反问。
“也是。”苏烨无奈点头，“那你知道真相后，生我的气吗？”
“生啊。你做这事，太没人性了！”夏妍煕的语气变得越发沉重，“可是，我更生我自己的气啊。”
“为什么要生自己的气？”
“因为在失去你和失去Frank之间，我为这一己之私的爱，丧失了原则，选择了你。”
“妍熙，谢谢你选择了我。”苏烨拉过夏妍煕的手，紧紧的握在了自己的手中。
“Dave，你说，爱究竟是什么？为什么会让我们变得如此自私？”
“我们以前讨论过这个话题。在人生不同的时段，这个词的定义似乎变幻莫测。比如以前，我就认为爱是一种基因选择的欲.望表达，后来我认真研究过，通过大数据筛选，这个世界上和你基因相似的女人数以千百计，她们或许可以让我有生理兴奋，可我对她们全然没有爱的感觉。”
“你的研究证实了我是唯一那个激发起你爱欲的女人？”
“是啊。所以我觉得爱是一种混合了生理、心理和社会属性的耦合事件。这些条件混杂在一起，在特定的场景下激发了人类的爱欲。”
“这是你以前的观点。那现在呢？”
“现在的我看来，爱更像是人类特有一种精神疾病。一旦感染，就会在一系列生化反应的推动下，变得狂热，执着，丧失理性……”
听着苏烨的分析，夏妍煕陷入了沉默。
“妍熙，你怎么了？”
“爱确实是一种疯狂的疾病。在这个世界上，我最对不起的人，就是Frank，他本来可以有自己幸福的一生，却被我们自私的爱给剥夺了……”
“不是的，我这一生，同样很幸福。”
“Frank？！”夏妍煕诧异转回头。
“妍熙，其实我们共用着这具身体。我既是Dave，也是Frank。”
“天啦，这简直太疯狂了！！！”
“也确实够疯狂。我们挑战了人类太多的伦理底线。”
又一阵晚风吹过，带来了层层湿重的海雾。
“妍熙，夜深了，你的身体大病初愈，可不能受凉，我们回去吧。”苏烨站起身来，他牵着夏妍煕的手，要扶她起身。
“可我还想再坐会儿。也许，以后我们再也不能这样一起看这漫天星河了。”夏妍煕仰头望着星空，低声道。她很清楚自己身体的情况，可能支撑不了太久了。
“妍熙，当然能。我们的克隆体早已准备好了，我们可以像今天这样一直看到整个宇宙老去。”
夏妍煕抬头望着苏烨，“Dave，你还不想放开我吗？”
“不想。”
“哎，你这是慢性病了。”夏妍煕叹息了一声，在他的搀扶下站起身来。
星空之下，两个并肩携手的苍老背影，步态蹒跚的朝向露台后面的院子慢慢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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