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不知是金铃推门时灌进来的冷风，还是心底那不安的躁动，苏清妍打了个冷颤。
“是不是出什么事了？是熙儿？”
金铃快步上前，扶住苏清妍，低声劝道：“娘娘别担心，陛下有惊无险。”
有惊无险，便是真的出事了。
“陛下现在在哪儿？”
霍明熙年幼，满朝文武都担心苏清妍会垂帘听政。
苏清妍为了让臣工们安心，尽可能地在清泉宫中闭门不出，就连自己的儿子，她都很少主动去见。
可现下，她的熙儿出事了，她没办法继续保持冷静。
她不敢想象，熙儿才三岁，遭遇了那些阴险算计，他现在得有多害怕。
她这个做娘的，若是连这个时候都不能陪在儿子身边，她的存在就全无意义。
皇帝发生了这样的事情，若是朝臣还阻止她见儿子，这天下……
苏清妍眼底一厉，她只是个女人，她不知道什么家国大义，她只想让自己的儿子好好的。
龙御殿内，霍明熙小小的人靠坐在床头上，下人们各司其职，见到苏清妍进来，齐刷刷跪了一地。
苏清妍挥手将下人们都挥退，这才快步来到床边。
无力只剩下母子二人，金铃和玉穗在门口守着，闲杂人等不得入内。
小人儿吓得眼神都涣散不聚焦了，可坐在床头上，竟然连手都没颤抖一下。
苏清妍心酸地眼泪都掉下来了，上前抱住霍明熙，“熙儿，别怕，母后来了。”
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，霍明熙愣了好一会儿的神，才又轻又缓地眨了两下眼睛。
“母后？”他颤着声音轻唤出声。
“母后在呢，熙儿不怕，母后在呢。”
小小的手极尽所能地环绕住苏清妍的腰背，霍明熙的脸埋在苏清妍怀里，“母后！”
霍明熙窝在苏清妍的怀里哭了一会儿，才退出来，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脸上的泪，“母后，熙儿不怕，母后别担心。”
才三岁的小孩儿，红着眼眶安慰她，苏清妍又是心疼，又是心酸。
是她这个做娘的没本事，连累着自己的儿子被架在这个位置上，整日担惊受怕。
是她做错了。
苏清妍拍拍霍明熙的后背，“熙儿别怕，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，以后母后会保护好你的。”
她已经走到这一步了，还有什么东西是不能放弃的？
只要熙儿好好的，她什么都不怕。
“母后，熙儿不怕，熙儿也会保护好母后的。”霍明熙仰起头，那认真的样子，任是谁都不会怀疑他的诚意。
苏清妍拍拍小皇帝的后背，“母后相信你。”
她的熙儿今日被吓坏了，都还记得帝王威仪，没让自己的胆怯表露出来。
他才三岁，就已经能够做到如此喜怒不形于色，假以时日，他定能成就一番大业的。
而她这个做母亲的只要给自己的儿子以后的路保驾护航就行了。
至于走上这条路会经历什么。
苏清妍轻轻叹了口气。
不管未来这条路上还有什么等着她，她都照单全收！
安抚了霍明熙，将小孩儿哄睡了，苏清妍才出了龙御殿。
金铃和玉穗在外边守着，龙御殿内的下人一个都没少，都在这门口跪着呢。
苏清妍往外走，那些下人也起身跟在后边。
龙御殿内的偏殿，苏清妍在主位上坐下，下人们又尽数跪下。
“铃儿，去给陈公公搬张凳子过来。”
苏清妍吩咐完，才看向跪在最前边，那已是不惑之年的老太监。
“陈公公，您是先帝留给熙儿的人，您就甭跪着了。”
陈德胜恭恭敬敬向苏清妍谢了恩，这才在金铃搬过来的椅子上坐下。
“当时的情况，哀家已经听说了，但还不尽详实，你们再说说吧，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，皇上为何会落入荷花池？”
这个季节没有荷花，要不是有人鼓动，好端端的，霍明熙怎么会去荷花池边上闲逛。
十几个宫人支支吾吾，也不知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。
“怎么？对你们的同伴情深义重？”苏清妍眼底一片冰寒。
苏清妍在这宫里头的主子里，算是好说话的了。
可此时她身上似乎散发着无形的寒气，叫众人胆战心惊。
“既然都不想说，那就连坐吧。”
苏清妍轻飘飘的语气，将这要人性命的大事说得无足轻重一般。
“哀家倒是有些忘了，陈公公，谋害皇上是什么罪责，下人疏忽，致使皇上命悬一线，又该如何处置来着？”
陈德胜心惊不已。
这位素来温和的娘娘终于在被触碰到逆鳞之时，露出了些许这宫中女人应有的心狠手辣。
陈德胜起身，越发恭敬，“回禀太后娘娘，谋害皇上，乃是诛连九族之罪。”
他明白苏清妍想要的是什么结果，又故意将其他人的罪名说得严重些。
“若是知情不报，就是包庇之罪，与刺杀者同罪论处。”
陈德胜说到这儿，往跪在地上已经开始瑟瑟发抖的几人身上瞟了一眼。
这宫里不干净，尤其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的人，更不可能清白。
就连他自己，早些年在先帝身边伺候的时候，也曾经或是自愿，或是被逼无奈，受过一些人的嘱托。
更别说这些小宫女和小太监了。
明面上在皇上身边伺候，好一个风光无限，实则这背地里人人可欺的苦楚，只有他们自己明了。
陈德胜也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，不过是命好，从一堆早就被扔在乱葬岗的枯骨之中爬出来，一步一步走到了这个位置。
如果有机会，他是愿意提点底下这些人几句的。
若是换个主子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，今日龙御殿内所有伺候的下人，包括他在内，都没有活命的机会。
可今日面对的主子是苏清妍。
宫中脾气秉性最好的主子。
陈德胜想了想，又补充了一句：“疏忽之罪，杖责三十，逐出宫去。”
换句话说，若是这些宫人愿意说出他们知道的事情，这包庇谋逆之人的诛九族之罪，就可以变成疏忽之罪。
日后虽然不能继续留在宫里做事，但好歹留了自己和家人的性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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