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文渊的双眸暗了暗，攥紧小拳头，最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。
……
“皇上……”
“皇上，娘娘来了……”
有人在说话，吵得耳朵发疼。
秦君郁抬起头，手脚一阵电流感传遍全身，他僵持着这个动作一时动不了。
殿内亮起了灯，他才发现自己竟一觉睡到了晚上。
林守德歪着头，忧心忡忡地关心他：“皇上您没事吧？”
见他没有反应，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，林守德只好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，并且语速快了很多：“娘娘说有急事想见皇上，人就在外头呢，皇上要见吗？”
话音刚落，秦君郁想都没想就道：“传。”
手脚的麻痹感缓解，他方坐直腰，揉了揉又酸又疼的后脖和腰。
“秦君郁！”年宿宿怒气冲冲跑进来，双手叉腰，横眉立目瞪着他。
秦君郁睡觉全无，一下子清醒了，也是这会儿，他大概猜到她要说的“急事”是什么。
他笑了笑，往龙椅的左侧挪了挪，拍拍右侧的空位，“来，坐下慢慢说，我们有的是时间。”
这句话在年宿宿听来别有深意，她蹙眉，怒火一点没少不说，反而更恼了，她拉着脸问：“他们说你今天早朝时宣布要将皇位传给五皇子，是真的吗？”
这种事没有人敢造谣作假，能传到她耳中说明已经板上钉钉，之所以来问，是想听他亲口告诉自己理由——为什么要这么做。
他不是意气用事的人，更不会做自己没握的事，这事能说出来，说明他早就开始计划了。
她几乎天天和他待在一起，对此竟一无所知！
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？去吴郡之前？还是去吴郡之后？或者说……他在位这一年，一直在为此布局？
现在回想以前一些觉得匪夷所思的事，简直细思极恐。
年宿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敛去了怒火，平静地问：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？”
风摇动焰烛，眼中的情绪越发浓郁。
秦君郁的语气还是和从前一样温柔，“姎姎，还记得我们一起去高昌那次吗？”
“草地，月光，繁星……”
“这是你第一次问我想不想当皇帝，我告诉你，我不想。”
“前往去余杭的路途中，客栈的屋顶上，仍是月朗风清，繁星点点，那是你第二次问我，想不想当皇帝，我说不想，你笑了。”说到此处，他也不禁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，“你高兴地说：我就知道殿下当时说的是真心话。”
年宿宿懂了，原来他真的不想当皇帝，是哪怕逼不得已接手了皇位，也要想方设法让出去的“不想”。
她突然有此愧疚，自己问了两次，他的答案都是一样的，而现在她竟然咄咄逼人，逼问他为什么要将皇位传给五皇子。
其实她也不喜欢秦君郁登基后的生活，如今终于可以脱离了，她应该高兴才对，为什么会担心呢？
大概是因为她害怕秦君郁是为了她，才选择退位。
秦君郁起身，走到她面前，牵起手，含情脉脉地看着她，“现在，你可以问我第三次。”
年宿宿抬眸看着他，动了动嘴唇，一个字也没说出来。
往前一拉，她便扑进了他的怀里，两人贴得极近。
薄唇轻启，她小心地问：“阿郁，你想当皇上吗？”
秦君郁一把将她抱住，下巴搁在她的肩头，手托着后脑勺轻轻摩挲，“我可以是保家卫国的将士，可以是以身死谏的文臣，可以是逍遥自在的侠客，可以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，但唯独不想独坐在龙椅上，当孤家寡人的皇帝。”
“在位一天，我自诩没有对不起国家和百姓，日夜操劳为小五铺路，就是希望在他能独当一面之前，可以不那么劳累。我的计划已经完成了。”
“现在，我只想陪着你。只要是你想做的，我都支持你，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，我都陪着你。”
年宿宿的耳朵贴在他胸口的位置，听着他的心跳声越来越快，她笑着答：“好，等处理完剩下的事，我们就去周游世界！就像云筝和二皇子那样，看遍世间万物，要是哪天累了，我们就像芝芝一样，在山清水秀的地方买一座宅子，平平淡淡地过日子。”
光是想想那样的生活，幸福感都要冲破心脏了。
听出来了她语气中的雀跃，秦君郁沈重的心情得以缓解。
“对了，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……我将天玄山庄的庄主之位交出去了。”
“啊？”年宿宿瞪大了眼睛，连忙推开他，眼神变得有些无措，“可是……天玄山庄是你多年的心血啊，就这么拱手让人，会不会……”
秦君郁哑然失笑，“放心吧，就算我不当庄主了，天玄山庄也是我的，哪天你要是想回去了，也没人敢拦的。”
年宿宿松了一口气，翻脸比翻书还快，皱了皱鼻子一拳砸在他身上，“吓我一跳，以后再有这种关乎人生的大事，做决定之前能不能先和我商量一下啊？”
“本来是要和你说的，这不是……想给你一个惊喜嘛……”秦君郁挠挠头。
“明明是惊吓……”
两人相拥而眠，睡着时脸上仍旧挂着浅笑，心里比吃了蜜还甜。
——
如秦君郁所言，他宣布完传位的第二日，传位的圣旨就颁布了，昭告天下，所用的理由十分朴素：身体不好，无法担此大任，故而退位让贤，五皇子秦文渊才思敏捷，克己奉公，定能成为一代明君。
这个消息惊动了全国百姓，纷纷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，让皇帝在位不到一年就传位给了自己的亲弟弟。
不少人还是相信“身体不好”这一理由的，毕竟皇帝的勤勉人人为之称赞。
后宫也乱成了一团——皇帝退位，那她们这群嫔妃该何去何从？
她们不敢直接去问年宿宿，便找上了丘敏静。
“丘常在，平时属你与皇后娘娘走得最近了，你去替姐妹们探探口风嘛。”
“对呀，你也是我们中的一员，就算你不关心我们，也为自己的未来想想吧。”
……
丘敏静就这样被三言两语劝动了，她自己也十分好奇，嫔妃们会被如何处置，便独自前往钟灵宫一探究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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