吃完了饭，作别了表姐，再坐回车上，周明瑞觉得车里的香气儿消散了一些，才找回来几分自在来。
“赵叔，您刚刚说这路上的林场，也都是表姐带人种的？”
“哈哈，就几溜溜梭梭树，算什么林场，不过确实是厂长带着工人们栽种的，厂里头专注治沙防风，每个生产车间包括管理岗都有植树任务。
一人一年种十棵树，我们厂长自己也栽呢，一年都没落下过，你看这武市通往民县的路两边，全是我们枣花工人种的，一会儿到了总厂那边你再看，
厂房周围的林子才密实呢，那边种的沙枣树和白杨树比较多，好闻又好看……”
这些都是他们厂长最不值得一提的小事了，他都没拿出来专门说过嘴，没想到小同志爱听的是这个！
“不瞒你们说，原先工人们也不理解，但我们都乐意听邱厂长的，她这人见识多，待工人也好，所以懂不懂的，我们也都照做，别说，这些年下来，还真有成效……”
厂里头的机密不能说，这些说起来倒没啥，小赵的嘴不能停，磕牙磕了一路。
等把人送到地方的时候，周明瑞都觉得他表姐一人的丰功伟绩，就能撑起一本县志来了，心下佩服加震惊，觉得自家那个好吹牛的四舅舅，也许也没说胡话。
大舅几人老早就接到邱玉玲打到大队部的电话等着了，终于听到了小轿车的声音，“赶紧的，小妹他们到了。”
周红芳把缝了一半的毛衣袖子往炕上一撇，往外走的比谁都快，“四妹~”
“大嫂，大哥，二哥，二嫂……”李青菊觉得自己原本也是个爽利人，咋这一趟成了个哭包，那眼泪跟挂了尿袋似的，见人就往出溢。
“你这个没良心的，还知道回来呢。”周红芳轻轻捶了一把怀里的小姑子，“这是明瑞吧，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，他们哥俩还真像，要不是玉玲刚电话里说了来的是明瑞，我还不一定能分得出呢……”
周红芳也鼻头红红的，丢开小姑子，改为拉住了大外甥，“我是你大妗子，那抱着你妈哭的是你二妗子，还有你大舅二舅，你几个表哥表姐他们都还上班呢，马上就放假了，回来带你一起玩啊。”
周红芳这哄小孩儿的语气，叫李青菊噗嗤一乐，“大嫂，他都多大了，哪里还用英俊他们带着玩啊，对了，我大姐呢？”
“去叫了，打发了队里的后生去喊人了，估摸着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，走，咱先进屋，这外头冷的，明瑞穿的也忒单薄了，跟妗子进去，我把你英俊哥的袄子给你拿一件……”
舅舅家的热情，差点叫周明瑞无力招架，一进屋就跟照顾小孩儿似的，把他往炕上撵，“把脚捂到被子里，你穿这么少的，年轻人就是不听话。
你姥姥事先说了你们哥俩的尺寸，我和你二妗子就差鞋帮子没上好了，一顿饭的功夫，一会儿就叫你穿新鞋，还有个袄子，也快成了，那袄子的布还是你玉玲表姐给张罗来的呢……”
周明瑞被摁到了炕上，没一会儿几个舅舅家的小孙子们，就端着花生瓜子糖的，把他围住了，有喊他舅舅的，也有喊叔叔的，他都分不清谁是谁，被小家伙儿们孝敬的手忙脚乱。
周红芳要制止几个碎娃娃们，李青菊手一伸，给拦住了，“没事儿大嫂，叫他们闹去，明瑞脾性好，不恼人，正好腾开手，咱们好说说话…… ”
这一说，又是一通哭哭啼啼，才把揩鼻涕的纸扔进灶膛里烧掉，李青梅就长着膀子扑了进来，一把搂过自家小妹，就是新一轮的水漫金山。
隔壁的小家伙儿们，拉着周明瑞叫他听墙根，“大姑奶来了，她们又嚎上了，哎，女人就是烦，哭哭啼啼的，一点儿都不爷们。
小叔叔，你会打麻雀不？我玉玲姑姑打麻雀可厉害了，百发百中的！”
“就是，小姨超级厉害的呢，不用等雀儿落下来都能打中……”
周明瑞也没想到，江湖上到处都是表姐的传说呢，老少通杀，竟是一处都没漏掉的。
他被缠的没办法，正在炕边提鞋根呢，灶房里的哭戏组杀青了，端着新鲜热乎的油饼子进来了。
周红芳把碟子放桌上，问他，“明瑞上哪儿去呢？先洗把手，吃点儿油饼子，里头还炸糖油糕呢，马上就好了，你妈就好这口。”
“我……”
话还没说出口，就被几个小家伙打断了，“小叔叔说带我们去打麻雀呢，您别缠着他了，快让开吧。”
“胡说什么呢，冰天雪地的，哪来的雀儿，手撒开，叫小叔叔洗手吃东西，你们几个也给我回去……”
呼呼啦啦，几个小崽子鸟作兽散，躲开了周红芳的物理攻击范围。
“明瑞别理他们几个，这会儿寒假了，他们闲的光剩淘气了，明后天他们爹妈就陆续回来了，到时候有的是人收拾他们。”
说话间还不忘拿眼神恐吓一番逃窜开的小不点儿们，“你们小叔叔赶了一路的车，累了，今儿不许淘气了，知道不，小修带着他们几个去后院给我抱点儿柴火送灶房去，要不回头雪大了，都弄湿了。”
“大奶奶，弄不湿，柴棚有顶呢。”
周红芳吸了口气，又缓缓的吐出去，“我说弄湿就会弄湿，快去，一人抱一点儿，完事儿了进来洗手吃东西。”
“我都不爱吃油饼子了，再说了，那个配粽子才好吃呢，又没粽子……”
“去去去，不爱吃了外头有西北风呢，别裹乱了。”周红芳一瞅，是李英超家的坏小子，也不惯着，“小修，过来把你弟带走！”
小孩子不怕大人，可怕孩子头，简修叹口气，回来，手一圈，就把人提溜走了。
李青梅也随后端着东西进来了，碗碟一放，又是新一轮的拉着外甥说那些长长短短的话。
周明瑞后悔了，还不如跟他们出去打鸟儿呢，就算失手了，也无非就是个失手了嘛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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