付梓序看着苏显儿斜坐在地上，她发型变了，头上戴着象征清衣楼楼主之位的精美头纱，只是她的头发不是像苏灵儿那样直接披在脑后，而是用发带束成两股垂在身前。
看着她此刻低头哭泣的模样，像一枝带雨的梨花，又像一汪破碎的残雪，付梓序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，一动就疼。
付梓序压制住心里别样的情绪，走到苏显儿身前，声音冷酷道：“苏显儿，难道我不该为我的父母报仇吗，难道你们草菅人命就是对的吗？”
草菅人命这四个字如一兜凉水把苏显儿泼醒，其实这两年她也在反思清衣楼的制度。
“如果被杀的是你的父母呢，你会怎样？”付梓序又问，“你难道就不会伤心难过吗？”
苏显儿无话可说，是的，她觉得苏末没有错，但付梓序也没有错，那错的是谁？
“就算苏末有错，”苏显儿站起来质问付梓序，“那苏茵呢，你为何要杀她？”
付梓序冷笑：“为何？一命抵一命，我父母两条人命，我怎么也该杀你们清衣楼两个人吧。”
顿了顿，付梓序眯了眯眼，又道：“不对，杀两个不够。我妹妹如此年幼，却受了如此大的惊吓，还得加一个。”
付梓序说着又伸手提了一个人在空中，任凭苏桐如何挣扎都难动分毫。
苏显儿惶然地看向付梓序，又看向被他狠狠拿捏住、一脸痛苦的苏桐，突然膝盖一弯跪在了付梓序面前，声泪俱下地求他：“付梓序，我求求你，求求你，不要再杀清衣楼的人了。”
付梓序看着苏显儿突然朝自己跪下来的举动，眉心拧了拧，心里很不是滋味。
“楼主，士可杀不可辱，你不要跪他！”苏蕊过来扶苏显儿，“我们的命没那么金贵，他要拿拿去便是！”
其他人也过来扶苏显儿起来。
“你们退回去！”苏显儿甩开清衣楼的人。
苏显儿跪着，心里反而好受点。她这样跪着，除了为了求付梓序怜悯，还为了忏悔，忏悔自己身为清衣楼楼主，却违背了清衣楼狠辣的行事原则，反过来损伤自己的人。
她根本没有资格当这个清衣楼楼主。
付梓序看着苏显儿，沉声道：“起来。”
“你先放开她。”苏显儿眼眶含泪。
“苏显儿，我叫你起来！”付梓序忍无可忍，“你不要逼我。”
泪水再次从苏显儿眼里滑落，她唇边浮起一丝苦笑：“付梓序，我何时逼你了，其实你走到今天这一步，也有我的功劳。
“若不是我那段时间天天帮你渡灵力，你也不会升级得这么快。
“若不是我三番五次救你，你也不会活到现在。
“若不是我没有替苏末处理好身后事，没有对你赶尽杀绝，你也不会成为今日的冰皇魔尊，苏末和苏茵也不会死。
“所以，付梓序，我是你的帮凶，我对不起清衣楼。如果你还要杀一个人，那就杀了我吧。”
苏显儿一直以为自己进了清衣楼，最大的好处是自尊不再被谁踩在脚下，没想到如今却还是要毫无自尊地低头求人，求的还是自己最爱的人。
苏显儿这一席话，也如一盆凉水泼醒了付梓序。苏显儿说的没错，纵使清衣楼于自己有仇，苏显儿本人却是自己的恩人，而她本可以在这之前对自己赶尽杀绝……
付梓序手一松，放开了苏桐，苏桐捂着喉咙咳嗽不止。
“你现在可以起来了吗？”付梓序看着苏显儿。
苏显儿没动，仰头看着付梓序：“付梓序，你以后若再对清衣楼发难，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。”
付梓序低头看了看地面，然后抬眼看向苏显儿，伸手一把从后面扣住苏显儿的脖子，把苏显儿从地上提了起来。
“苏显儿，我说过，你得好好活着。”付梓序盯着苏显儿，脸上露出一丝魔魅的笑容。
颈后的手掌传来温热的力度，却让苏显儿觉得心寒。
付梓序很快放开了苏显儿，走到一直兴致勃勃看好戏的炎涅身旁，抬手抓住炎涅的肩膀，然后和炎涅一起消失在了虚空。
苏显儿绷紧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，苏桐扶了扶她。
苏显儿擦掉脸上的泪，思绪如翻江倒海。她想，自己最初喜欢付梓序的时候，喜欢的是他的什么，喜欢他的高大英俊还是他的能力天赋？其实都不是。
她喜欢的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干净和朝气，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明朗纯真，仿佛蓬勃向上的生命力永远也不会在他身上溃散，让人想起初升的朝阳。
从前的付梓序，如初升的朝阳，久久和暖着夏雪怡和苏显儿的心。
可如今，朝阳跌落，跌落进暗夜，成为染血的月，邪气，鬼魅。
苏灵儿死了，罗斯韵死了，苏末死了，苏茵死了，付梓序成魔了……苏显儿惨笑，这个世界真是疯了。
“楼主，苏桐和苏末葬在哪里？”有人过来问苏显儿。
苏显儿想了想，道：“葬在翠湖寒的后山崖上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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